《国际观察》
霸权秩序的终结是世界百年变局中最重要的变化之一。新冠疫情虽然不是这一变化的原因,却是霸权终结的一个鲜明标识。两极成为当下的热门话题,但两极格局形成的基本物质性和制度性条件并不存在,二元对立的撕裂世界更不具合法性基础,也不被中美两个国家所接受,以两极对抗为主轴的世界秩序难以形成。一个多元世界的时代正在开始,多极权力格局、多层制度安排、多维思想理念是其典型特征。对于一个后霸权世界,包容性多边主义是合理适切的秩序形态。
霸权的终结
新冠疫情标志着美国霸权的终结,也标志着霸权时代和霸权秩序的终结。
霸权秩序需要三种权力作为基础,即物质性权力、制度性权力和合法性权力。物质性权力指可见权力资源,比如经济力量、军事力量、科技力量等,超强的物质性权力是霸权的物质基础。制度性权力指建立国际制度以及运作国际制度的能力。通过国际制度框定国际问题、设置国际议程、实施国际行动,都是制度性权力的表现。霸权秩序需要有一种普遍适用的制度作为秩序的运行机制。合法性权力指霸权国使国际社会足够普遍地接受霸权秩序的能力。当今世界是一个具有规则和规范的国际社会,单纯的物质性权力是不可能支撑一个霸权秩序的,强制性治理也不会得以顺利运行。任何国际秩序都需要有合法性,亦即有着国际社会的充分支持。
三种权力分别构成了霸权的必要、充分和允容性条件,霸权秩序则是三种权力三位一体的构建。一个具有超强实力的霸权国家是必要条件,一个有霸权国家主导建立和运行的国际制度是充分条件,一个普遍接受霸权国理念和制度的国际社会是允容性条件。没有其中任何一个,霸权秩序都不可能得以建立和运行。
二战结束之后是美国霸权秩序的落地时刻和建设时期,美国开始显示这三种权力,但由于冷战的开始,其权力并没有辐射整个世界。冷战结束之后,美国霸权开始覆盖全球,经过20年的时间达到巅峰,物质性权力、制度性权力和合法性权力都指向了所谓的美国“单极时刻”,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美国世界霸权阶段。
2008年的世界性金融危机既是美国霸权秩序的巅峰,同时也标志美国霸权秩序退位的起始。此后,霸权秩序的几个重要条件都开始消解。霸权秩序的实力基础受到严重挑战,世界多极格局日益明显;美国的制度性权力持续减弱,尤其是特朗普政府对国际制度的肆意破坏,使得美国制度性权力骤然下滑;霸权秩序的合法性也受到严重挑战,无论是霸权稳定论还是“美利坚治下和平”,都不足以使世界心甘情愿地接受任何形式的霸权秩序。
新冠疫情作为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标志着美国霸权秩序的终结时刻。同时,这也标志着霸权时代的结束,没有一个单一国家可以充分具有三种权力来支撑和运行霸权秩序,当今时代的全球社会也不会接受新的霸权。新冠之后无霸权。
两极的迷思
霸权秩序终结之后,一种反复出现的观点是中美两极对抗秩序将取代美国霸权,中美新冷战将主导世界。
对于以两极对抗为核心的世界秩序,在西方国际关系理论中有着充分的论述。现实主义理论是关于冲突对抗的理论,尤其以大国竞争为研究重心。权力转移理论、修昔底德陷阱、大国政治的悲剧等都是典型的两极争霸叙事。而新近出现的新冷战话语更是将这种权力争霸扩展到对抗斗争全景图式。《纽约时报》2020年曾经发表署名文章,题目就是《“意识形态斗争升级”,美国和中国滑向新冷战》。蓬佩奥以《共产中国与自由世界的未来》为题在尼克松图书馆发表演讲,直言不讳地将中国视为意识形态威胁,呼吁自由世界结成新的同盟对抗中国。
无论是“新两极”还是“新冷战”的言说,都与当今世界的现实相去甚远。以美苏冷战为参照,可以发现两极秩序形成需要具备的一些重要条件:其一,存在两种截然对立的意识形态和价值理念,均自视为唯一普遍正确的理念,并且以战胜和消灭对方为最终目的。其二,存在两个对峙且相对均势的核心国家以及各自的实力集团。两个实力集团以核心国家为主导,核心国家之间的实力相对均衡。其三,存在两套对立的国际制度体系。进而,对抗的两种理念,对峙的两种力量和对立的两套制度也形成两个分割对立的国际社会,直接造就了国际社会的两极分割和世界的两极撕裂。柏林墙既是物理阻断的实体高墙,又是具有高度象征意义的隔绝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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